李银河出自传记录普通人的普通生活
来源: 北京晚报 2020年06月12日 版次: 25 作者:
《活过,爱过,写过》
李银河 著
北京出版集团公司
1980年代,李银河与王小波在
匹兹堡郊区农场
▌陈梦溪
李银河五十多岁的时候就有人劝她写自传,她推脱说,等退休吧。退休后还是没有动笔。她的编辑又劝她,人老了身体状况不一样,心劲儿也不一样了,得趁早写。她还是拒绝,理由是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值得自传。一天看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埃利亚斯·卡内蒂的《获救之舌》,李银河忽然觉得,自传不需要非得写那些惊天动地的事就写一个普通人一生的琐事,也是有价值的。于是她从出生写起,以普通人的视角,平淡的笔调写了《活过,爱过,写过》,将生活中的小事写得趣味盎然。
1952年李银河出生在北京,她的父母都是人民日报社的编辑,从小她就住在东华门的一座四合院里,那是人民日报的员工宿舍。童年的记忆最深刻的,便是从南到北穿过熙熙攘攘的王府井大街,去父母单位看电影、洗澡。很多人不知道的是,李银河并不是她出生时候的名字,七岁之前她都叫“李三反”,因为1952年刚好赶上“三反”运动,许多父母都给孩子取这个名字。李是随母亲姓,她家中兄弟姐妹四人,两人随父姓,两人随母姓,可见父母都是开明的知识分子。
李银河在娘娘庙上学前班时,头一回对自己的个性有了意识,联欢会上,她哆哆嗦嗦硬着头皮演出,就是因为害怕在公开场合演讲。后来她主动要求从北大调到社科院,也是因为不喜欢当老师讲课,更愿意埋头写东西,就连出书的发布会也不想演讲,只希望对谈,有人能一问一答地跟她聊天,这样才有兴趣往下聊。
王小波是李银河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,她在自传中详细地记叙了与王小波的婚恋故事,从手抄小说《绿毛水怪》结缘,到热恋时情书互递,结婚后出国留学并借机穷游,再到回国共同生活,甜蜜浪漫、诙谐有趣,呈现了一个更加生活化的王小波和一对精神伴侣的日常生活。
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李银河,成长记忆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,那一代人在物质和精神的沙漠里经受磨砺,认清了现实与自我。“目前,我已到耳顺之年,死神之钟时时在我耳边响起,就像一场比赛最后一圈裁判的提醒:你会死的,每个人都会很快死去。每一个人对于这件不可避免的事都无能为力。”就像研究社会学一样,李银河对于生死问题也同样淡泊并乐观,余下的日子里,她想遵从内心的直觉,继续用生命追求快乐,这样“离世时才不会有丝毫遗憾”。
对话李银河:我是个不喜欢吵架的人
书乡:您的父母是在人民日报工作,您的个性比较像谁,父母谁对您的影响比较大?
李银河:我的父母都属于三八式干部。他们当年都是1937年、1938年奔赴延安的知识青年,我觉得他们身上有一种,真正的理想主义吧,当时他们参加革命,就是为了争取民主自由,改善中国的状态。我觉得他们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们的理想主义,去世后他们的遗体全都是捐献的,供科学研究用。我父亲是抱负比较大,情绪比较激烈,承受的挫折也比较大。我妈妈是一个比较平和的人,她有一次看了电影《巴顿将军》就总是跟我讲:一切富贵荣华都是过眼的烟云。我一直是挺认同妈妈这个观点的。妈妈还说:每个人一生,就做他自己能做的那点事儿就行了。她不像我父亲老想建功立业,我觉得这方面我受母亲的影响比较大。
书乡:您说自己是一个不喜欢吵架的人,您是一个理性大于情感的人吗?面对无可避免的冲突,您第一反应是逃避吗?
李银河:确实是这样。我是一个特别不会当场跟对方激烈冲突,就那种你一句我一句的吵架。因为从小在家里从来没见过,所以一看到吵架,我的第一反应会是逃走。我是比较理性的人,比如说怕虫子、怕黑,这些我都不怕的。我应该说是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。
书乡:您写您从小是个乖乖女,大队长,后来似乎每一次人生的重大选择都是世俗意义上的“叛逆”,这是为什么?您认为您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吗?
李银河:我觉得其实“文化大革命”中断学业对我影响比较大,要是照以前我的路数,就是从小学到中学上大学,然后找个工作,就会一直这样下去了。可是,在我14岁上完初一的时候,就发生“文革”了,然后整个中断学业,一切都靠你自己。如果你要是不看书,没有人逼你看书,你要是不学习,没有人逼你学习。我觉得这个对我影响真的很大,比如说假如我喜欢文学的话,我会一直小学、中学、大学上文学系什么的,这一大套非常标准。可是中断学业以后,就是一切靠自己选,而且是凭自己兴趣。所以我看书就是这样,一本书我能看的下去我就看,看不下去就把它扔下,全凭兴趣。那么自己的观点,自己的思想什么的,也非常自由,自己来想这件事儿是对是错,没有被灌输什么东西。这点对我的后来挺重要的,就是说一切要经过自己的思考,自己的选择,自己来想,独立的观察、独立的分析、独立的决定、独立的选择。
书乡:是什么原因让您多年来一直保有一颗童真的心?